生病
人是一定要生几场病的,好像不生几场,这日子就不算过全。
病菌这东西,顶不讲道理,管你是壮汉还是娃娃,逮着空子就往里钻。平日里身子骨硬朗,精神头足,像园子里一棵水灵灵的青菜,看着就喜人。可一旦被它缠上,人就蔫了。那股子软弱劲儿,是藏不住的,写在脸上,挂在眉梢,旁人一望便知。
最经不起折腾的,是老人和孩子。老人身上本就有些陈年旧疾,再来个头疼脑热,雪上加霜,日子就难熬了。孩子更简单,平日里上蹿下跳,像个永不停歇的陀螺,哪天忽然安静了,黏着大人不想动弹,那准是病了。
生了病,就得治。有些人偏不,喜欢“硬抗”,还美其名曰“增强抵抗力”。真到扛不住的时候,药也得吃,针也得打,甚至要住进那白墙白地的病房里去。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?何苦来哉。
我是不喜欢生病的。一来是身子难受,二来是费钱,还耽误工夫。跌打损伤,那是免不了的,这钱、这工夫,花得值。骨头断了,好好养着,总能长上。可内里的毛病,就说不准了。有些病,就算好了,也像件衣服破了洞,缝上了,印子还在。心肝脾肺肾,哪个都是娇贵玩意儿,经不起这般来回折腾。
我想,天底下没人喜欢生病。冬天要是感冒了,还好说,裹着被子,晒晒太阳,正适合养病。夏天要是染了风寒,那才叫受罪。外面日头毒,心里烧得慌,想喝口冰的又不敢,只能忍着。话又说回来,人偶尔生点小病,像是给身体放个假,也未必是坏事。怕的是,平日里好好的,一查,却是大病晚期。这辈子想吃没吃的,想看没看的,心里放不下的……想起来,就让人心里一沉。
有些病,是能自己好的,不碍事。可有些病,是没药医的。譬如“懒”,这病会生根,长成瘾,药石无医。譬如“忧”,成天愁眉苦脸,杞人忧天,那份滋味,实在不好受。再譬如“怨”,看什么都不顺眼,嘴里总嘟囔,这样的人,谁见了都想躲着走。这些病,比伤风感冒厉害多了,千万得离远点。
我发现,小孩子一生病,常常是“一窝端”。不是这个感冒了,就是那个发烧了,家里有一个,剩下的都得跟着体验一番。上学的,只好在家歇着,家里总比学校照看得周到。上班的,心里也悬着,时不时打个电话回去问。白天还好,到了晚上,心里有事,就睡不踏实了。明明能睡,却总在半梦半醒之间。要说佩服,还是小孩子。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,像棵霜打了的草,等烧一退,又活蹦乱跳,满屋子“造”了。
说到底,人这一辈子,谁能不生病呢?有病就治,要对症下药。如今世道变了,病也变得花样百出,稍不留神,就要吃大亏。
不过,人要紧的,还是别生那些心里的病。心里的病,比身上的病,难治多了。